本文为“量化历史研究”第527篇推送

世界遗产：埃森的关税同盟煤矿工业建筑群

（埃森伴随着煤铁资源开发成为鲁尔区，有着工业巨头克虏伯、埃森钢铁。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工业革命之前，世界的能源供应主要依赖于木材和木炭。工业革命的爆发后，煤炭被称为工业的粮食，成为了工业生产和交通运输所不可或缺的核心原料。关于工业革命期间的增长有多大程度上依赖于煤炭，学界争论不休。以瑞格里（Wrigley）为代表的学者认为煤炭是“工业革命的必要条件”。莫基尔（Mokyr）等学者则认为工业革命并不绝对依赖蒸汽，同时蒸汽动力也不是绝对依赖煤炭。加州学派在探讨“大分流”时，也强调了英格兰和江南地区在获取煤炭难易程度上的不同。

对于这样一个经济史领域的核心问题，能否借助定量分析的方法来提供更完善的答案呢？Alan Fernihough和Kevin Hjortshøj O’Rourke两位作者发表在The Economic Journal上的论文“Coal And The European Industrial Revolution”，使用定量研究的方法回答了这一问题，基于欧洲历史城市数据，检验了煤炭对近代经济增长的作用。

首先，作者对历史背景进行了介绍。煤炭在工业革命之前便已经得到使用，但工业革命期间发生了变化，钢铁工业的发展和蒸汽机的引入导致对煤炭的需求量急剧增加。同时，由于体积和重量大，煤炭的运输成本较高，因此在开采地附近使用煤炭，可以节省大量成本。在此基础上，作者做出了如下假设：新的煤炭使用技术的引入，使得工业革命期间的经济增长更加依赖于煤炭，因此靠近煤炭产地可能会对城市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其次，作者介绍了所采用的数据。作者主要关注煤炭供应和经济发展的关系，通过城市人口规模来衡量经济活动情况。作者使用了Bairoch的城市人口数据集，该数据集囊括了800-1850年5000人以上的2180个城市的人口变动情况，借助地名词典，进一步确定了城市的具体位置。由于缺乏完整的煤炭价格数据，为了度量获取煤炭的成本，作者通过历史地图确定了欧洲124个主要煤田位置，将地图数字化后，计算了每个城市到最近煤田的距离。如图一所示，城市距离煤田越远，煤炭价格越高。

图一 1843-1845年煤炭价格与距离煤田远近的关系

（横轴为“城市与煤田距离”的对数，纵轴为“煤炭价格”的对数）

在此基础上，作者按距离煤田远近对城市进行划分，距离煤田25公里以内的城市为一组，距离更远的为另一组。如图二所示，作者发现：在1750年前，两组城市人口的增长率相似，但1750年之后，位于煤田25公里以内的城市人口的增长速度是距煤田更远的城市的两倍，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增长速度的差异在不断拉大。

同时，作者将样本划分为三组，英国代表了新的煤炭使用技术的发源地，比利时、法国和德国代表了最早的模仿者，其他欧洲国家则是较晚的模仿者。作者发现三者的“城市人口与距离煤田远近的关联性”在时间上呈现先后顺序，最早出现在英国，最晚出现在其他欧洲国家，这充分体现技术扩散对城市人口增长的影响，当技术环境发生变化时，邻近煤田对经济增长显得尤为重要。

图二 1300-1900年欧洲城市人口

（纵轴为人口增长情况，横轴为年份，圆点为位于煤田25公里以内的城市，三角形为更远的城市）

由于煤田的勘探和发掘可能内生于寻找它们的努力，会带来内生性问题。对此，作者构建了一个巧妙的工具变量——“城市和石炭纪地质层的接近程度”（煤田通常位于靠近石炭纪的岩层），用来衡量城市与煤层的接近程度，反映城市获取煤炭的难易程度。

此外，为了研究的稳健性，作者增加了一系列影响城市人口增长的控制变量，以排除竞争性假说的影响，如靠近大西洋、地中海和其他海岸的距离；地形崎岖度；种植马铃薯、小麦和燕麦的土地适宜性。作者分别采用了最小二乘法、固定效应、工具变量以及两阶段最小二乘法来估计煤炭临近度对城市人口增长的影响，发现1750年之后煤田邻近度对城市人口增长的影响是显著且稳健的。

总的来看，工业革命可以视为一种技术现象，钢铁和蒸汽机等新技术的广泛应用意味着获取煤炭成为了十九世纪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作者基于详实的数据，运用了巧妙的工具变量，通过严密的分析，发现：1750年后，邻近煤田和城市人口增长之间存在显著关系，矿藏和矿业对于这一时期的经济增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技术创新是经济发展的源泉，但不应轻视工业革命后化石燃料在推动经济增长方面的作用，更不能小觑地理因素对十九世纪区域经济增长差异所产生的影响。

轮值主编：何石军 责任编辑：彭雪梅